友谊商店里商品众多,除了一些衣着光鲜的人在购物,不时还能看到几个外国友人。

    父女俩买了两卷柯达金100,那张50付过去还余了一块钱,苏渺又买了一块巧克力,放进嘴里有苦有甜,老人言意外之财最好马上花光。

    走出门口,旁边树下蹲着几个男人,应该也是倒卖外汇券的。

    这些人应该也是倒卖外汇券的,苏渺心想:这几年应该是外汇“黄牛”最后的疯狂时刻了。

    苏元正却还在为刚才遇见的那个孩子忧心忡忡:

    “那么小的年纪,就干这种营生,实在太危险了。他的父母到底是怎么想的?”

    苏渺俏皮地歪着头,眼中闪过一丝狡黠:"爸,如果是我想去做呢?"

    “什么?”苏元正一愣。

    “爸爸,如果是我说这门生意来钱快,我也想去做的呢?”苏渺一本正经地问道。

    苏元正一脸为难地皱着眉头,思索良久才开口,说:

    “也不是不行吧,你那么聪明,看上的门路一定可以。”

    苏渺忍不住笑了:“说不定那个孩子的父母,也是这么想的。”

    苏元正这下倒是想通了,笑了笑,但过了半晌还是摇头说:

    “不对,他爸妈可比不上我,要是你想要做这个生意,那爸爸就去做。不让你去,那么危险,要是被抓前途可就毁了,而且还有可能遇上劫匪!”

    父女俩亲密的挽着手走着,新街口的十字路口,巨大的广告牌正在更换。

    工人们吊起新的喷绘布,上面是穿着皮尔·卡丹西服的模特,广告语“与世界接轨”的“轨”字还没完全展开,在风中猎猎作响。

    苏渺突然想起台庄的铁皮青蛙,想起徐小红说的“下放劳改”,还有那张在暗处流通的外汇券。

    这些零散的记忆碎片,此刻在她脑海中渐渐拼凑出一幅宏大的时代图景——个旧秩序正在瓦解,新规则即将建立的变革时代。

    回到旅店时,前台的老妇人正在听收音机里的戏曲。

    苏渺路过柜台时,里头咿咿呀呀的腔调让她挺不真切。

    她摸了摸口袋里的胶卷,在这个计划与市场并行的年代,每张纸券背后都藏着套利的密码,而读懂这些密码的人,正在悄然改写游戏的规则。

    秦淮河的夜色愈发深沉,河面上画舫的灯笼次第亮起,点点红光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,宛如漂浮的外汇券,闪烁不定。

    苏渺想起李向阳塞给她券时说的行走江湖要有大气,不禁莞尔。

    在这个充满变数的江湖里,那张50元外汇券不过是最轻飘的浪花,而真正的潮汐,正在更深处涌动。

    次日中午,沪市站钟楼的指针刚划过十二点,月台上蒸腾的热气裹挟着吴侬软语的报站声扑面而来。